进门时，陆知聿亲自俯身。
为她褪去鞋袜，换上拖鞋。
是毛茸茸的小兔外形，陶洛柠心底划过一丝异样。
她本想挣开，可看到陆知聿眼底的心疼，生生止住了动作。
可她不知道，那抹心疼，在陆知聿心里，早就化作了愧疚。
他感受着陶洛柠脚底的冰凉，心里却更觉悲伤。
分明是炎炎夏日，她的手脚却透着刺骨的寒意。
究竟是小时候的那次落水，还是冷库里那场折磨，给她留下了一辈子的伤痛。
归根结底，都是拜他所赐。
听着他絮絮叨叨二人之间的过往，陶洛柠望着虚空，久久出神。
拼凑起来的记忆，就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。
心口细细密密的痛，可酸涩不过刹那，很快便烟消云散。
对视间，陶洛柠破天荒地主动开口，反问了他。
“陆先生，如果你有一个女儿，她的未婚夫如果三心二意，伤透了她的心，你会怎样？”
陆知聿不知道她提问的原因，却还是认真回答。
“那我会打断他的腿，就算他是真心忏悔，也绝不原谅。”
陶洛柠忽而弯了弯眉。
“如果，他用尽手段，威逼利诱您女儿呢？”
“死不足惜。”陆知聿脱口而出。
陶洛柠点了点头，接着问出心底最后一个疑问。
“如果您女儿失去记忆，哭喊着非要复合呢？”
陆知聿顿时眉心紧蹙，不认同道。
“那种面目可憎的男人，有什么值得留恋，我的女儿，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。”
说落，陆知聿像是意识到什么，脸色骤然煞白。
而陶洛柠听着他慌乱的目光，释怀一笑。
“陆先生，您明知道自己是强迫，为什么还要为难我？”
每听一句，陆知聿的脸色便愈加惨白。
“正如您所说，我们是死对头，那如今分开，不是正遂人愿吗？”
“我从小就是顽劣的孩子，硬要说优点，大概就是幼时救过您一条命，”陶洛柠笑了笑，“您身为陆氏总裁，如果非要感谢，不如拿些钱随便打发我，我可是穷得厉害。”
客气疏离的陶洛柠，却比泼辣闹腾的她，更让陆知聿心痛。
他宁愿她恨他，怨他。
可这样淡淡的态度，这样的不屑一顾。
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到最后，他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，生怕猜不透陶洛柠的心情。
见男人愣在原地，陶洛柠起身准备回房，陆知聿却突然拽住她的手。
“柠柠。”
他带她来到一间画室。
里面摆满了她从小到大所有设计作品。
那些本属于她的荣誉，陆知聿也早就替她正名。
陶洛柠细细摩挲过水晶奖杯上自己的姓名。
又讥讽般伸展开自己纤细的十指，放在陆知聿面前。
“陆先生，您有所不知，我的双手，早就被我哥废了。”
说着，她背过身去，“再多的嘉奖和荣誉，对我来说，都太迟了。”
陶洛柠眉眼间尽是遗憾：“其实，我差点就能获救的。”
闻言，陆知聿身形一震。
因为他心里清楚。
当年陶洛柠被反锁进阁楼里，是他故意守在门外，不让医生替她诊断......
陆知聿嗓音沙哑，神色黯然地盯着陶洛柠：“如果他和你道歉，你会原谅吗？”
道歉？
陶洛柠一怔，缓缓低头。
这时才注意到，陆知聿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把榔头。
摇头的瞬间，那把榔头被陆知聿高高举起，重重砸在自己手上。
霎时间，手背血肉模糊，连筋骨都清晰可见。
陆知聿咬紧牙关，额角直冒冷汗，却还是撑着抬头，扯出一抹笑意。
“柠柠，求你......原谅我。”
可回应他的，始终只有陶洛柠的沉默。
她静静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，指尖掠过猩红的血迹。
拨通急救电话后，眼角却莫名滑落一滴清泪。
她不知道，自己究竟是在替谁难过。